麥肯齊秘事

2021年3月,在圣保羅的科瓦爾斯基市場(Kowalski’s Market)的第三個結賬臺旁,薩拉·貝拉米找到了自己的仙女教母。對貝拉米和其運營的Penumbra劇團而言,這一年喧囂不斷,而且時常伴隨著悲劇的發生。Penumbra是一家黑人劇團,位于美國的明尼蘇達州,已經有45年的歷史。劇團的所在地距離喬治·弗洛伊德被謀殺的地方大約7英里(約11.265千米)。在經歷了數月的抗議,以及幾乎所有的藝術機構因為新冠肺炎疫情而停業之后,Penumbra開始將劇團重塑為一家種族歧視康復中心,并且在傳統的服務組合中增加了康體項目和更多有關種族平等的培訓。
幾天前,貝拉米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電子郵件,其中只是提到了有一家財富管理公司有意與其談談Penumbra的事情?,F在,當她準備把生活用品放到收銀臺的傳送帶上時,她的手機響了。
“他們告訴我,麥肯齊·斯科特有意投資劇團,金額高達500萬美元?!必惱谆貞浀?。她十分震驚地坐了下來?!拔蚁萑肓顺了?,可能聽起來不像是一個好消息,這也太突然了?!?/p>
在此之前,數百名非營利組織的領導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歷,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一位女性,她在短短兩年內成為了世界上最慷慨、最令人驚訝的慈善家。麥肯齊·斯科特是一位作家,也是亞馬遜(Amazon)的第一位員工,同時還是亞馬遜公司的創始人杰夫·貝佐斯的前妻。眾所周知,在2020年前,維基百科(Wikipedia)上貝佐斯的“個人信息”部分一直都存在麥肯齊·斯科特這一條目。然而,自從51歲的斯科特掌控了離婚后分到的財產,她已經從當前520億美元的凈資產中,劃撥出120多億美元用于捐贈。截至本文發稿之日,斯科特剛剛發布了其最新的捐贈信息,也就是在今年3月底公布了自2021年6月以來的捐款數額,共計39億美元,其中包括捐給仁人家園(Habitat for Humanity)的4.36億美元巨款?!洞壬萍o事報》(The Chronicle of Philanthropy)稱,斯科特的捐款數額超過了美國幾乎任何一位億萬富翁當年的捐款數額;只有蓋茨基金會(Gates Foundation)的負責人比爾·蓋茨的前妻和埃隆·馬斯克的前妻在2021年曾經承諾向慈善機構捐贈更多的資金。
以薩拉·貝拉米的經歷為例,這基本上都是麥肯齊·斯科特的安排。她的使者帶著一張巨額支票突然出現,既沒有列出附帶條件,也沒有大肆宣傳,然后就消失了。她正在以閃電般的速度,將自己的大筆財富,捐獻給長期以來被更知名的捐贈者所忽視的眾多組織,但并沒有借助大型基金會的那些繁冗機構。她的這種舉措對于慈善行業來說有著革命性的意義,因為巨額捐贈通常都充斥著新聞發布、限制條件和期許,等等。

斯科特對受助者提出的唯一要求是,他們要幫助維護她極其重視的隱私。想通過申請的方式得到斯科特的資助,給她寄感謝信,或者直接聯系她,這些方式都是行不通的;她以及與她往來最為密切的顧問幾乎從不回應采訪請求。甚至連貝拉米和其他1,250多家收到斯科特資助的非營利組織的負責人,也被要求不能透露有關斯科特捐贈通知人的信息。
防輟學組織Communities in Schools的首席執行官雷伊·薩爾達尼亞說:“在過去一年半的時間里,如果你一直在從事慈善行業,你就肯定聽說過麥肯齊·斯科特這個名字,而且你也知道無法聯系到這個人?!边@個涵蓋諸多非營利組織的網絡在2021年11月便接到了這類令人驚喜的電話,承諾共計提供總額為1.335億美元的捐款?!氨M管這位女士憑借大筆財富獲得了極大的權力,但她也懂得如何真正分享權力?!?/p>
自2020年7月以來,斯科特便一直在全力應對公眾有關捐贈最佳方式的探討。當時,她在《Medium》雜志上發表了后來成為其半年刊系列文章的開篇之作,這些文章介紹了其捐贈情況以及捐贈背后的理念。她寫道:“在我看來,任何人的個人財富無疑都是集體努力和社會結構的產物,而社會結構給一些人帶來了機會,也成為了眾多人的障礙?!?/p>
這番言辭凸顯了她與其他億萬富翁的不同之處。美國最富有的群體及其創建的為其賺取財富的公司,包括亞馬遜,均因為他們極盡所能地避稅而臭名昭著。盡管失控的股市已經將他們的財富推高至創紀錄的水平,但美國的其他群體卻在忍受著慘痛的經濟、社會和健康危機。
在貧富差距不利影響的背景下,斯科特成為了一位令人眼前一亮的女英雄。她公開表示對自己的財富感到不適,并且信守承諾,采取行動將這些財富處理掉。慈善咨詢公司Bridgespan Group在2018年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億萬富翁們每年只捐出1.2%的資產,斯科特創紀錄的慷慨捐贈成了對這些億萬富翁的無聲指責。2021年,即使亞馬遜的股價上漲為斯科特帶來的財富遠超其財富捐贈額,但斯科特僅在6月的捐款便占到了其年終凈資產的近5%。
斯科特的慈善事業還處于初期階段,要衡量其長期效果還為時過早,不過,其他捐贈大佬似乎已經開始受到她的影響。I.G. Advisors公司的雇員、慈善顧問雷切爾·斯蒂芬森·謝夫說,即便還沒有客戶因為斯科特而改變其財富分配方式,但在過去一年中,他們合作的“每一位客戶”至少都提到過斯科特。例如,一家不愿意透露名稱的跨國汽車企業,取消了與其諸多捐款相關的全部報告要求。斯蒂芬森·謝夫說:“這些億萬富翁在這一刻幡然醒悟,他們決定以她為榜樣,采用完全以互信為基礎的捐贈方式?!?/p>
然而,快速、顛覆式的行動也意味著會犯錯。對斯科特來說,這些失誤往往源于她對隱私的保護,而此舉可能會與透明度和責任等價值觀發生令人不快的沖突,并且限制她利用自身強大影響力來做出改變的能力。她正在公開地處理這些問題,但卻有些無所適從:2021年年底,當斯科特嘗試隱瞞其捐贈對象的信息時,她第一次遭到了人們的強烈反對(她很快便改變了方式)。與此同時,她依然在秘密開展其捐贈行動:即便那些被普遍認為是其“團隊”的人也拒絕討論雙方之間的關聯。然而,這并沒有妨礙斯科特成為幾乎所有人的崇拜對象,而且這恰恰證明她甚至可能會讓整個慈善界發生進一步的轉變。
西雅圖大學(Seattle University)的一位副教授伊麗莎白·戴爾的研究領域是婦女與慈善事業。她說:“斯科特有無比強大的力量?!比欢?,“人們必須在擁有巨大財富與承擔某種責任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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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一位拒絕回答任何問題的女性來說,要求其做到透明是一種奢望。在斯科特公開宣布其首次捐贈后的20個月里,她從未接受過采訪,或者參與眾多以她為主題的報道(包括我們的)。
從她的文學作品以及在《Medium》雜志上發表的反思性文章來看,我們目前掌握的是,斯科特并不喜歡“慈善”,至少不喜歡當前的億萬富翁階層所定義的這種“慈善”。她在2021年12月寫道:“我從未喜歡過這個詞語,或者對其有認同感。大量的文化素材將慈善與富有人群關聯起來,而富人們則認為自己最了解如何幫助解決其他人的問題?!?/p>
這也是其大量直接經驗的總結。她在婚前的姓名為麥肯齊·塔特爾。在成長過程中,斯科特經歷過富有生活,也見證過財富的突然消失。作為舊金山的金融顧問、慈善家的女兒,斯科特早期的經歷看起來就像是特權清單:康涅狄格州貴族寄宿學?;羝婊怪袑W(Hotchkiss School);斯科特與托尼·莫里森共同學習的普林斯頓大學(Princeton University);具有傳奇色彩的紐約對沖基金D.E. Shaw。然而,當斯科特還在讀高中時,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開始調查她的父親,后者最終宣布破產。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稱她父親的公司“揮霍無度”,無力向客戶退款,一位法官隨后禁止她的父親賈森·貝克·塔特爾再次從事證券業。斯科特被普林斯頓大學錄取后,不得不想盡一切辦法來籌集學費,依靠助學金和低薪資零工來勉強維持學業。
在1992年畢業獲得英語學位之后,斯科特在D.E. Shaw找了一份行政助理的日常工作,在那里,她采訪了一位名為杰夫·貝佐斯的年輕高管。她說自己被他的笑容所吸引,并邀請其共進午餐,然后在6個月之后和他結了婚,當時她23歲,貝佐斯29歲。很快,這對夫婦放棄了他們輕松、賺錢的金融工作,并啟動了一個跨國創業賭局:貝佐斯萌發了創建一家在線書店的想法,而且斯科特也是全力支持。為了創業,貝佐斯來到了西雅圖。
在亞馬遜成立初期,斯科特是非常重要而且“美好”的存在,在《財富》雜志聯系的當時在亞馬遜工作的30多名雇員中,有不少人都是她的粉絲。在1997年至2000年期間就職于亞馬遜的編輯阿利克斯·威爾伯說:“我非常佩服她,在做人方面,她明顯比她的丈夫好太多?!彪S著公司初具規模,她成為了公司的會計、主管以及多面手,當“整個公司員工收到全員動員令,幫助倉庫打包書籍、視頻和CD,以滿足假日季訂單時,”她十分樂意伸出援手,亞馬遜早期的編輯部工作人員埃麗卡·喬根森說道。
斯科特在初創領域是一位冷靜的成熟人士。曾經在亞馬遜做了五年客戶服務策略負責人的簡·斯萊德說:“她能夠泰然應對貝佐斯引發的所有騷動?!比欢谥С终煞蛐坌膲阎镜耐瑫r,斯科特并未放棄自己的夢想。風險投資人馬克·布賴爾曾經于1997年加入亞馬遜擔任營銷副總裁。在他的印象中,斯科特十分和藹,但卻十分內斂,而且她“當時還在這個忙碌樓層的一個不起眼的辦公室中寫著自己的小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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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亞馬遜成名之后,斯科特進一步淡出了聚光燈,專注于撫養她與貝佐斯的四個孩子,并全身心地步入其寫作生涯。她的處女作《路德·奧爾布賴特的考驗》(The Testing of Luther Albright)于2005年出版,隨后在2013年又出版了《陷阱》(Traps)。這是斯科特愿意委身于媒體宣傳機器的最后一段時期,她為查理·羅斯和《時尚》(Vogue)雜志提供了有關于其書作、丈夫和公司的專訪機會,而亞馬遜則將其家庭財富推上了巔峰。她在2013年對《時尚》雜志說:“我在某種程度上算是中彩票了?!?/p>
然而在分享中獎收益方面,她和貝佐斯做的并不是很出色。亞馬遜的這對創始人夫婦向普林斯頓大學(兩人共同的母校)捐了款,并在2018年成立了一只20億美元的基金,來幫助無家可歸人士。不過,他們卻很少躋身頂級慈善家陣營。對于那些研究這對夫婦聯合捐獻的人士來說,這種行為與她當前慷慨贈與現象的差距并非什么令人吃驚的事情。2018年的一項調查發現,在這對夫婦中,有一位扮演著“油門”的角色,而另外一位則扮演“剎車”。戴爾指出:“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不去捐贈,只不過與其他人相比,這種方式顯得十分與眾不同?!?/p>
在2013年的小說巡展6年后,亞馬遜的市值增長了6,900億美元,斯科特又被不情愿地拉回到聚光燈前。2019年年初,貝佐斯在推特(Twitter)上宣布,他的婚姻處于破裂邊緣,不久后,《國家詢問報》(National Enquirer)發現,貝佐斯與電視主持人勞倫·桑切斯有染。同年4月,斯科特和貝佐斯正式離婚,氛圍看似十分和諧:斯科特僅拿到了亞馬遜4%的股份,當時的凈值為380億美元。
不久之后,斯科特簽署了沃倫·巴菲特的捐贈誓言(Giving Pledge)。在這份誓言中,這位億萬富翁承諾捐贈至少其一半的財富。(目前全球財富排名第二位的貝佐斯并未簽署。)她放棄了其夫姓,改用從她的祖父那里繼承的中間名斯科特。隨后,她本可以不知不覺、安逸地淡出人們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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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斯科特在推特上發表了一則推文,開始了下一步行動——至少在公眾的眼中是這樣。這是她首次使用其新名字。這則推文鏈接著一篇《Medium》雜志的貼文,介紹了她履行其捐贈誓言的計劃。她的使命是:“周密執行,快速行動,并堅持做慈善事業,直到把錢用光?!?/p>
隨后,在這篇貼文中,她非常清晰地介紹了打算將錢捐給誰及其原因。在離婚之后的那一年,斯科特已經向116家非營利性組織捐贈了共計17億美元。她捐贈的領域包括種族、性別和性少數群體公平;經濟出行;公共衛生和功能民主。斯科特寫道,絕大多數專注于公平的機構都由有色人種、婦女和/或性少數群體的領袖來運營,他們將“自己的親身體驗轉化為不平衡社會系統的解決方案?!彼秊檫@個清單撰寫了序言,并在其中承認了自身財富所具有的力量:“在反思了近期事件之后,我發現了一直遭到自己忽視的特權的好處:我能夠引起各大變革推動機構和領袖的關注?!?/p>
在樹立這一新公眾人設的同時,斯科特還重啟了其個人生活,包括再次墜入愛河,其對象是孩子就讀高中的理科老師。2021年3月,她向世人宣布,自己已經和丹·朱伊特結婚;該聲明的發布場地尤為合適地選在了這對夫婦的捐贈誓言頁面,上面張貼著一張兩人在松樹林中笑得滿是魚尾紋的自拍照,以及朱伊特新寫的一封信。他在信里稱贊其妻子是“我所知道的最慷慨和最善良的人之一?!?/p>
朱伊特于2011年搬到了西雅圖,之前一直在公立高中哈里頓中學(Harriton High School)教授AP化學和其他理科課程,該校位于富裕的費城郊區。他此前的學生將其描述為“有趣、和藹、課堂小丑類型”的老師和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他十分熱愛高爾夫,而且會抽時間協助訓練哈里頓中學的高爾夫球隊。費城地區的體育作家喬?!ろf爾林曾經在高三上過朱伊特的AP課程,然后于2007年從哈里頓中學畢業。他將這位新斯科特先生稱為全方位的“好人……如果有人可以有機會[幫助]捐贈500億美元,我相信他一定會出色地完成這項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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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特和朱伊特將如何應對這一艱巨的任務,我們不得而知。當然,像梅琳達·弗倫奇·蓋茨這類同行者也一直在為斯科特提供建議。2020年,這兩位女性創辦了一項競賽,承諾向專注于性別平等的機構捐贈4,000萬美元。數字刊物《Puck》稱,她還與多位知名的財富咨詢師合作,在西雅圖設立了名為Lost Horse的家族理財室。最重要的是,斯科特還將業務交給了Bridgespan Group,后者是在2000年從咨詢機構貝恩公司(Bain&Co.)剝離出來的慈善咨詢機構。Bridgespan被《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雜志譽為“你所知道的最有影響力的咨詢公司”,它還為蓋茨基金會、福特基金會(Ford Foundation)以及大多數其他大型慈善機構提供咨詢服務。(所有機構均拒絕或忽略了置評請求;斯科特最近在《Medium》上說明了其團隊保持沉默的原因:“沒有通過任何方式來影響”記者的報道,“并以此表示對記者的尊重”。)
令慈善行業內部人士感到吃驚的是,斯科特竟然如此之快便確定了其捐贈策略,并開始捐贈。之所以有這種速度,部分原因在于她決定通過捐贈人建議基金(DAF)來發放其資金,而不是此前數代億萬富翁所聘請的基金會。捐贈人建議基金在她準備好捐贈之后才會投資其資金,此舉能夠避免與創建新機構相關的大部分管理經費和官僚主義問題。值得注意的是,捐贈人建議基金這種方式更加不透明,沒有相關捐贈披露要求,而且對于發放其所持有的資金也沒有時間限制。
斯科特的捐贈在絕對規模上亦是名列前茅?!洞壬萍o事報》稱,2021年,美國排名前50位的捐贈者每人的捐贈中值略高于1.01億美元。斯科特并沒有位列其中,因為她拒絕向該雜志確認其捐贈細節,但即便是她在2021年6月披露的27億美元也足以讓其成為美國當年第三慷慨的慈善家。彭博社(Bloomberg)稱,這個成績對于在美國個人財富榜中排名第17位的人來說并不賴。
斯科特有著極高的名氣,盡管人們猜測斯科特對此會非常反感,但這也逐漸成為了她捐贈的另一股超級力量。她從事慈善事業的方式吸引了大量的關注,包括她對種族和社會公平的關注,以及她開展“無限制”捐贈的意愿,即受贈機構可以按照自身的意愿隨意支配捐贈。然而,捐贈專家指出,這些并非是什么新的策略:全美慈善響應委員會(National Committee for Responsive Philanthropy)為《財富》雜志做的分析顯示,包括福特基金會在內的各大機構長期以來一直向服務不足的社區輸送了大量的資金,而像查爾斯·科赫基金會(Charles Koch Foundation)這類保守捐贈者通常更愿意進行無限制捐贈。
I.G. Advisors公司的斯蒂芬森·謝夫稱,對于很大一部分“不愿意承認和重新分配其自身權力的慈善家”來說,斯科特給他們上了一課。謝夫還表示,公開地從事這件事情是斯科特說服其他人效仿自己做法的最佳方式?!霸谄溆绊懥Ψ秶畠?,她塑造了慈善領域的最佳實踐,不過,她的影響力范圍恰好覆蓋了整個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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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初,阿比·法利克如同貝拉米一樣,收到了專屬于自己、天方夜譚般的電話,不過有些許不同。盡管此前的接收方被要求在斯科特同意之前不能透露捐贈人的姓名,但這位Global Citizen Year的創始人及首席執行官被告知,自己在這一方面不受限制。因此法利克在2021年10月發布的新聞稿中對斯科特和朱伊特捐贈1,200萬美元表示了感謝。她的聲明被少數媒體當作頭條轉載,但這些都無法與斯科特即將開展的壯舉相媲美。
兩個月后,斯科特發布了其最新的公函,而且可能是其在公共舞臺上的首次重大失誤。它講述了為什么調整了對法利克的要求:斯科特將不再披露她在過去六個月中捐錢的數目以及接收方的信息,她希望此舉會將更多的注意力從捐贈方轉至她所支持的非營利機構。斯科特寫道:“只要他們愿意,我希望讓所有這些了不起的團隊首先發表其自身的意見。我希望,當他們發聲時,媒體可以關注他們的貢獻,而不是只關注我?!?/p>
這是一個高尚的觀點。然而對慈善行業里很多希望斯科特最終能夠改善其捐贈透明度的人士來說,她反其道而行之的想法釋放了一種危險的信號。在收到廣泛的批評之后,斯科特妥協了。斯科特在兩天后寫道:“我們希望而且也將分享更多的信息?!辈⑶页兄Z其團隊正在開發一個線上數據庫,以便提供有關其捐贈的更多信息。今年3月,她又迅速恢復了自己以往的披露方式,發布了一篇文章,公布了最新的捐贈數額(38.6億美元)以及465位接收方的名字。
對于斯科特選擇的那些機構來說,她的捐贈通常會帶來顛覆性的影響,而且不管你喜歡與否,這種影響很大一部分源于只有她可以帶來的關注度。非營利性機構領導者告訴我們,斯科特的捐贈帶來的其中一個好處在于,機構的知名度會有所提升,有助于他們吸引更多的資金。在 Global Citizen Year宣布獲得斯科特1,200萬美元的捐贈之后,它在僅僅兩個月的時間中再次從其他捐助方那里獲得了類似金額的捐贈。法利克說:“其他捐贈方意識到她的流程非常全面,而且審查十分仔細?!彼€表示,有一位捐贈者將這一流程比作從風投資本投資者的手中進行融資:“沒有人希望成為第一個面談的人,但所有人都希望最先成為第二個?!?/p>

盡管斯科特再次公開其捐贈額意味著她意識到了這種權力,但她在提升透明度方面的進展十分緩慢。她在今年3月寫道,她承諾的數據庫“得反映每一個非盈利機構團隊有關其捐贈使用明細的分享喜好,然后才會上線?!彼箍铺厣磉叺闹槿耸勘硎?,他們還沒有為網站建立啟動時間表,她和她的團隊也不愿意討論其更多的細節。
斯科特的文章還忽略了另外一種批評聲音:那些有充分理由需要尋求其資金幫助的機構難以得到其捐贈。那些她資助的非贏利性機構無法直接與斯科特聯系,而且與其顧問的互動也是十分有限。這一現象讓那些希望有機會爭取捐贈的機構感到十分沮喪,而且會給那些被排除在外的機構帶來諸多問題。一所位居前十、歷史悠久的黑人大學的一名董事會成員對《財富》雜志說,斯科特在投資黑人學院或者大學時存在選擇性,他們擔心這種決定會給潛在捐贈者釋放不利的信息。
對于防輟學組織Communities in Schools,斯科特的團隊資助了這家全國性的機構及其110個附屬機構中的40家。首席執行官薩爾達尼亞認為:“我們難以[與70家其他附屬機構]開展對話。當網絡中的其他機構都將收到捐贈,而我們卻被晾在一邊時,這種感覺很難受。我們真的很難了解他們的標準是什么,當然,我希望能夠有渠道向其提供相關信息?!?/p>
城市研究所(Urban Institute)的一位慈善行業研究員本杰明·索斯基斯在2021年12月實現了一個罕見的壯舉,成為了推特上唯一得到斯科特回復的人士。他說:“這反映了民主與慈善的交匯處存在的一個問題:我們沒有辦法聯系到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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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辦法從斯科特那里獲得回復已經成為了新聞學的一門子學科。在過去兩年中,很多記者為了采訪斯科特而絞盡了腦汁,但最終都以失敗告終。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的主持人蓋爾·金隔空請求斯科特參加其節目,同時,關系網甚廣的科技記者卡拉·斯威舍在推特上留下了一封公共邀請函。不過,這些請求的回復始終都是沉默。
因此,你可以想象一下,當《財富》雜志發出了一系列類似的請求,然后終于收到斯科特的團隊的回應之后那種難以言表的喜悅感。這封電子郵件十分簡短、禮貌,而且沒有署名。它理所當然地拒絕了我們的請求,但卻給出了一個出人預料的暗示:斯科特可能正在重新評估自己的立場,并且承諾“一旦未來出現這類機會”便會通知我們。
是的,雖然希望很渺茫,但有鑒于這一回復,斯科特在《Medium》雜志上的深刻自我反省,以及她承諾的數據庫,這位非常注重隱私的慈善家似乎正在不情愿地接受一個事實:按照其他億萬富翁的方式來塑造透明度和責任制度也能夠作為一種變革的方式。至少,斯科特似乎依然在嘗試打造更加美好的新世界,無論此舉會給她個人造成多大的不適。
戴爾說:“我們很容易說:‘工作太多了,太難了,我不喜歡這類批評意見?!聦嵣?,她依然在前行,我對此十分贊賞?!碑吘?,“面對數以百計的、不愿意捐贈太多財富的億萬富翁,我們也沒有說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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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金投放完畢!
斯科特并未公布所有的捐贈去向,比如,我們依然不知道她對基督教青年會(YMCA)或者非盈利組織Goodwill的捐贈金額,然而,在那些已經公布的名單中,我們可以看到迄今為止斯科特捐贈的一些最大受益方:
超過5.6億美元
斯科特以個人名義向23所有著悠久歷史的黑人學院和大學進行多次捐贈
2020年
4.36億美元
仁人家園
2022年3月
2.81億美元
美國男孩女孩俱樂部(Boys & Girls Clubs of America)
2022年3月
2.75億美元
Planned Parenthood
2022年3月
1.62億美元
Easterseals
202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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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陣營
讓我們看一下斯科特的一些知名慈善友人是如何進行捐贈的。

比爾·蓋茨與梅琳達·弗倫奇·蓋茨
在計算雙方共同捐贈額的最后一年,這對前夫婦是美國最慷慨的慈善家,共計向其聯合基金會捐贈了150億美元。作為最知名的女慈善家之一,弗倫奇·蓋茨緊隨斯科特之后,目前管理著120億美元的凈資產,相對于其朋友的520億美元稍顯遜色。

查爾斯·科赫
科氏工業集團(Koch Industries)的首席執行官在2021年捐贈了2.41億美元;其中5,000萬美元捐給了其基金會,該基金會的一些重點領域包括教育和刑事司法。這位保守派政治捐贈者的興趣似乎與斯科特不一樣,但斯科特卻效仿了科赫的一些做法,包括十分倚重無限制捐贈。

埃隆·馬斯克
特斯拉(Tesla)的首席執行官在2021年承諾從其2,750億美元的凈資產中拿出約2%,也就是57億美元,用于慈善事業。然而自那之后,由于沒有任何非營利性機構宣布收到過來自于馬斯克的捐贈,因此慈善行業專家預計這位億萬富翁可能只是將資金轉移到了捐贈人建議基金,以謀求稅收優惠。(馬斯克并未回復置評請求。)

杰克·多爾西
推特與Block的創始人創建了其獨有的披露方式:一個公共谷歌(Google)文檔。到目前為止,杰克·多爾西已經從86億美元的財富中拿出了4.67億美元用于捐贈。今年2月,《慈善紀事報》估計多爾西在2021年的慈善捐贈承諾達到了7.65億美元,并將其評選為美國第七慷慨的慈善家(不包括斯科特)。(財富中文網)
譯者:Feb